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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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庆白市驿机场彤云密布,戒备森严,探照灯光四射,驶来五辆小车,从车上下来的嫡系护卫和要员们快速分列两厢,其中有穿军装的袁哲弘中将。蒋介石从其中的一辆小车下来,朝大家挥挥手,快步登上一架飞机,有要员、护卫紧跟登机。其余的要员、护卫登上了另外的两架飞机。

袁哲弘没有登机,看手表,时针指着12时30分。

三架飞机起飞,直插漆黑的夜空。

袁哲弘怅然若失,委员长也没顾上跟他握握手说说话。他抬动穿军靴的脚在机场里渡步,焦灼地看手表。

一群候机的军政官员、家属蜂拥而来,其中有他渴盼的穿黑花呢大衣的赵雯。他的一个亲信提了两个皮箱跟在她身后。袁哲弘的眉头舒展,亲信提的是他和她的皮箱。他叫赵雯跟他一起去台湾,赵雯担心父母没有人照管,他说他安排留在南京的人帮忙照顾。赵雯还是难决。他说,赵雯,你必须走,大小你也是党国喉舌的一个头目,共党来了你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。跟我走安全,你放心,我会照顾好你的。赵雯含泪点了头。他让赵雯带上行李住到保密局里,说飞台湾的航班十分紧张,随时都要准备赶去机场。赵雯犹豫一阵,答应了。他好高兴,搂抱她亲吻,她用手挡了他的嘴。他没有也不会强求,她答应跟他一起去台湾了,她会是他的人。

一架飞机缓缓驶来停住。

袁哲弘、赵雯提了皮箱随人群挤上飞机,这架飞机飞往台湾。

他俩挨坐。

“刚才起飞了三架飞机。”赵雯说。

“嗯,委员长飞去成都部署大决战,本来是中午起飞的,提前了12个小时。”袁哲弘说。

“警惕?”

“嗯。”

袁哲弘知道,委员长提前离渝是因驻渝附近的谢增新师起义,共军的一个师正奔白市驿机场而来。他还知道,内二警的四个支队在牛角沱、曾家岩、上清寺、中山路布防,另两个支队进城去抓捕委员长,好在被守城的三六四师罗君彤部击退。是重庆市长兼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的杨森不放心内二警,命令罗君彤率部阻击的。双方打得激烈。那时,他正带领住来龙巷的侦缉队在纪功碑、较场坝一带巡查,城里混乱至极,好多车辆都往成都开。委员长是下令车辆只许进不准出的。败了,重庆是保不住了。江北传来巨响,城里的灯光骤灭。他心里发痛,江北兵工厂那火药库被炸了,是委员长布置人去爆炸的,这兵工厂抗战、剿共都建有功勋。

“内二警还真是兵变了。”赵雯说。

“没能得逞。委员长还没有跟他们翻脸,命令他部沿川北公路赴成都待命。”

“他们听?”

“他部已向成都开发了,这帮人迟早要反。共党的川东特委、川西地下党用了七条内线策反他们。委员长也有警惕,把内二警那队长彭斌的妻儿已经送去了台湾。”

“他不会反了。”

“难说。他身边人给他说,我们已山穷水尽,不是考虑妻儿老小的时候,要考虑内二警两万多官兵的性命。”

“你了解得好清楚。”

“吃这碗饭的。”袁哲弘说,忍不住伸手搂赵雯的肩头,“赵雯,嫁给我。”

赵雯看机窗外,一片黑蒙,思念故土思念孝原思念组织,回脸说:“哲弘,你说了要在台湾帮我忙的。”

“是,我说话算话。”袁哲弘说。

“我不想做成天采访写字的事情了,累人,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。”

“好呀,你就当我的闲置太太。”

“太闲了也不行,这样,我带得有钱,想开个卖衣服的小铺子,你帮我跑跑租房子和那些麻烦的申办手续。”

“开衣铺啊,要得。”

“我想了,铺名就叫‘雯雯衣铺’。”

“嗯,这铺名好。我一定帮你如愿,我在台湾有熟人,军界政界工商界的都有。”

赵雯长长一叹。

“你不信?”

“哲弘,你说我们背乡离井大老远跑去台湾,那里就安全?”

“你担心共军攻打台湾?”

“宜将剩勇追穷寇,不可沽名学霸王。毛泽东是这么说的。”

“你放心,有台湾海峡阻挡,有军舰飞机保卫,共军打不进台湾。”

“你就这么自信?”

“我跟你说两条最新的好消息,可惜的是,你这个报社记者是没法子在大陆抢先报道了。就在上个月的下旬,共军三野的十兵团攻打金门,三个主力团的九千多名官兵被我军全部歼灭了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打了两天两夜,共军人数不占优势,弹尽粮绝,全军覆没。再就是这个月初,共军三野的七兵团进攻舟山群岛,没能登岛不说,还被我军打死打伤一万四千多人。”

“啊,共军不是能打仗么?”

“能打仗和打胜仗是不能划等号的,战争有诸多的因素,他们的情报失准,他们没有海空优势……”

赵雯听着,心里滴血,发湿的两眼目视机窗,为牺牲的我军指战员痛惜,为他们默默致哀。更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。中央高层决定她速去台湾,就是要获得敌人准确的军事情报,一举解放台湾。机窗外一片黑朦,她的新的战场就在前方,决心越坚,一定要跟敌人斗智斗勇,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。

“赵雯,你咋不说话?”袁哲弘搂她问。

赵雯叹气:“生我育我的山城远了,再见了,我的重庆!”

“再见,我的故乡……”

袁哲弘叹气,心里难受,他匆匆离家时,母亲已经熟睡。母亲从小把他带大,教他知书识礼。九年前,疯狂的日机炸沉了“民俗轮”,二管轮的父亲被大江吞噬,就他母子相依为命。现在,他不得不离别故土,剩下母亲她老人家孤独一人。孝子的他跪到母亲床前磕头,留下封信,泣不成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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