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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江南采莲少年笑【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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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老者也看到了飘若游云潇潇洒洒飞纵过来的雪衣慕容。岸边距石拱桥下的小舟足有百丈开外,其间散乱地聚着莲叶堆,慕容公子以行云流水之姿凌波而渡,踏莲飞跃,其逍遥恍若九天谪仙人,雪衣飘洒,翩若惊鸿,不做第二人想。

  桥上和岸边的行旅驻步观望,渺渺然,似乎置身于梦山幻海,扼腕称叹,喝彩不绝。桥下小舟上的孩子如见神人,不约而同连连拍掌欢呼雀跃。只有那老者目光虚空,神情间似带着三分不屑,七分淡漠。

  只见得雪影飘忽,碧水空濛,慕容公子已经卓然立在小舟前的一蓬莲叶上,笑容可掬地注视着老者。

  老者缓缓地阖上眼帘,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寻常江湖好汉能够做得登萍度水,确乎难能可贵,不过鹰扬江南、天下皆知的江湖新贵还志得意满于此,便徒增笑耳。”

  慕容公子扬声说道:“前辈以神乎其技的手段救人于瞬息之间,委实让慕容景仰。慕容久居江南,鲜少游历四方,见识不丰,难以想见前辈究竟是哪位高人,故此上前请教前辈尊讳。”

  老者依旧阖着双目,对身边嬉笑的孩子道:“你们这不成器的娃儿,在尊长面前还喧哗不止,自鸣得意,小心跌到水里丢了小命。”

  欢声嬉闹的孩子如何听得懂他话里的弦外之音,纷纷扮起了鬼脸,笑嘻嘻地聚在他的身畔,一个虎头虎脑似是甚为顽劣的孩子笑道:“老爷爷,我倒不怕摔到水里,却怕老爷爷掉到水里爬不上岸。”

  老者口中咄了一声,脸上却陡现慈祥,伸手在那个孩子的头上拍了拍,道:“你这小鬼头,少不得要让你到湖底找寻爱吃小孩的夜叉。”说罢,手微微抬起,随之一抖。

  慕容公子脚下的那堆莲叶蓦地如遇疾风骤雨,纷纷乱乱有如群蜂乱舞。慕容公子情知那老者挥手之间已然悄无声息将内力发来,催动莲叶恣肆狂动,令自己跌足洛水。心中发出一声赞叹,对老者的内功越发钦佩,便不敢怠慢,双足一飘,落到一支悄然撕破花苞的莲箭上,继之雪衣飘飞,一只大袖护住了那支莲箭。经他一番发力护持,那支莲箭竟然稳如泰山,纹丝不动。

  那老者雪白的双眉微微抖动,道:“你这般年纪有如此内力,端的不易。不过,湖海之大,非你所能想见。若想岿然屹立于风口浪尖,笑傲天下,还需假以时日。”

  瞧见慕容公子立于莲箭之上,桥上和岸边的人群又是一阵沸沸扬扬的喝彩。

  蓦地,一声遥远的笛声吹来,似是被暖风送来的一片温暖淡雅的花香。

  慕容公子闻笛声而动,衣袂翩然,举身到了桥上,含笑望了望众人,却俯身向桥下高声道:“前辈微言大义,字字珠玑,慕容必当铭于心间。前辈与慕容既然有今日之遇,想必此中因缘匪浅。慕容还有一应琐事,就此别过,期以来日再向前辈求教。”说罢,从容向着自己的那匹骏马走去。

  桥上人影浮动间渐归疏朗,方才围观的人又纷纷各奔前程。诚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。

  这时桥上斜身滑来两个花儿乞丐,手扶桥栏,都已是两鬓苍色,阅尽了世上的春秋。一个花儿乞丐苍声道:“你可听闻不久前江湖第一智者落潮暮烟客孤身一人赶到无思谷,与江南一带江湖盟主谷云龙畅叙了三天三夜。”

  另一个花儿乞丐心领神会地笑了笑,接口道:“此事已经轰动江南,有一只耳朵的人都会听说过。”

  先开口的花儿乞丐啧啧连声,道:“此事虽然轰动江南,未料到你这个不问世事的花子头居然也知道。”微微一顿,又道,“谷云龙多年前以足智多谋赢得江湖称誉,一对龙凤剑更是所向无敌,据说有四百九十三个高手败在他的龙凤双剑之下,是以在五年前被推举为江南一带的江湖盟主。”

  另一个花儿乞丐扶额称叹之后,略一沉吟,道:“不过近年来江南一带又有豪杰之士风起云扬,想来江湖中人都知道,江南有慕容,江北有南宫,江左布衣侠义无双机变无双,更是不遑多让。这三个后起之俊彦,何尝逊色于无思谷的谷云龙?”

  桥下小舟中,听到这些话,那老者缓缓睁开双眼,脸上现出淡淡的揶揄之色,开口道:“江湖上人事有代谢,尘世间往来成古今。一干枉自称大的江湖好汉,最终也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,提及起来,直教人无端作呕。”

  两个花儿乞丐还在自说自话,喋喋不休。

  “说到慕容,据说乃是当年独步天下的骄阳帝君萧寂崖的弟子,擅使长剑,据落潮暮烟客所说,慕容公子的剑法虽不敢说当今第一,却也是世间难寻对手。”

  “我也听说慕容公子闲居烟云百里的慕容山庄,一年四季皆是雪衣在身,可称得上人中的龙凤,方才那位公子可是他?”

  “虽然咱们从未亲眼目睹过慕容公子,不过看方才那位公子的气度风采,想必就是慕容公子了。”

  “却不知慕容公子因何在此间现身?”

  “听人说,无思谷的谷云龙三天前派人邀请江南慕容、江北南宫和江左布衣三位青年才俊到谷中一叙,同为参详落潮暮烟客所留下的一本残缺不全的剑谱。”

  “那是什么剑谱?”

  “听说是当年号称沧溟第一剑的钟无悔所创的风云十九剑剑法。”

  遥远的笛声渐次隐去,却听得疾如骤雨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。两个花儿乞丐抬眼望过去,一人道:“却不知又有什么人来了。”

  桥下小舟悠悠荡荡划出,犹如一痕感叹人世沧桑的唏嘘在湖面上抹出淡淡的水波。

  那老者此时站立在舟头,目光萧然地瞧着已经催马远去的慕容公子。

  一声声马嘶刺破桥上方自恢复的宁静,四匹高头大马已然疾风般卷到桥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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